凉爽的风静悄悄吹过。

景御神色微微不悦：“雪琳！”

顾雪琳笑容一僵，神色有些委屈。

眼看气氛要僵持下去，裴宁强扯出抹笑：“没事，就让我来吧。”

景御循声看向她，眼底划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裴宁避开他的眼神，轻声解释：“就算离婚了，我们也是青梅竹马，这点忙我当然会帮。”

而且，这大概是自己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告别两人后，裴宁回到了自己的家。

她找出当年和景御结婚时自己设计的方案，一遍遍地看着，之后便开始给景御和顾雪琳设计婚礼方案。

可做了五六个方案，每次不到一半就被她自己否定。

不满意。

裴宁想给景御最好的一切，哪怕是他和别人的婚礼，她也希望是最完美的。

选了很久，裴宁最终定下了婚礼场地——巴黎。

浪漫之都，也是景御最喜欢的城市。

这时，电话响起，是闺蜜发来的：“干什么呢？”

自从知道自己和景御离婚之后，闺蜜每天都会发来各种邀约。

裴宁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心里阵阵暖流划过。

但看着眼前什么都没确定的婚礼策划，她还是拒绝了：“我在忙，过几天吧。”

这句话刚发过去，闺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你在忙什么？”

“景御的婚礼策划。”裴宁如实告知。

紧接着就听见对面响起的尖锐骂声：“裴宁你是有病吗？接谁的婚礼策划不好接景御的，你是不是太闲了，自己找罪受？立刻给我推了！”

听着这些，裴宁鼻间莫名有些发酸，她知道闺蜜是在为自己抱不平。

可……

裴宁声音沙哑：“可他是景御啊。”

此话一出，电话那头寂静无声，许久才传来闺蜜的一声叹息。

“你这个傻子！算了，你忙吧，有事给我打电话，别什么都藏在心里。”

“好。”裴宁满口应下。

挂断电话之后，眼里的光慢慢黯淡成一片死寂。

她一个人对着电脑枯坐了很久，脑海里一片空无，不知何时睡过去的。

裴宁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在巴黎圣教堂，满目的洋桔梗铺垫成花海。

花海中，景御一身纯白西装，唯有胸口点缀着一颗鲜红欲滴的玫瑰。

他看向身边人的眉眼间具是温柔与爱恋，用地道的法语发问着：“你愿意嫁给我吗，雪琳？”

名字出口的一瞬间，梦霎时碎裂。

一切的美好在此刻都化作了梦魇，追在裴宁身后一遍遍的提醒：“他不爱你，他要娶的人不是你！”

“不是的，不是这样！”一声惊喊，裴宁猛然坐起身，满身冷汗。

面前的电脑屏还散发着冷光，上面的婚礼策划依旧一片空白。

裴宁看着，脑海里满是梦境里的那一幕幕，最后她僵硬着手指，将梦里一切场景都记录了下来。

不可否认，那是一场华丽的示爱，却是裴宁一个人的噩梦！

记录整理好一切，天已经亮了。

裴宁给景御发了条短信，约他们见面确定婚礼的具体事宜。

可就在起身出门时，她眼前忽然一阵晕眩，没吃晚饭和早饭的胃也一阵绞痛。

裴宁手握拳紧抵着胃强忍着，半晌，那痛变得麻木，感知不到，她才终于有力气出门。

可惜到时，还是晚了。

坐在位置上的只有顾雪琳，见裴宁出现，她微微一笑，却再无半点昨日的天真：“他没来，失望吗？”

  第六章认定了

裴宁微微怔住：“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顾雪琳笑了笑。

裴宁第一次细心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后知后觉发现她和景御口中的那个天真善良，活泼可爱的女生，一点都不像！

这时，一道熟悉男声响起：“在聊什么？”

景御坐在顾雪琳身边，目光却是看向裴宁。

裴宁抿了抿唇，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来说方案设计吧。场地我选了巴黎……”

话还未说完，被顾雪琳打断：“不要巴黎，选新西兰。”

裴宁顿了顿，看向景御。

四目相对，景御薄唇微动：“听雪琳的。”

裴宁攥着方案夹的手微微收紧，顾雪琳看过来的满是嘲讽的目光落在身上有如针扎。

她喉咙一片干痛，只能垂眸喝了口咖啡，掩盖悲哀。

“你之前不是说喜欢巴黎吗？”裴宁装作随口一问。

“嗯，但雪琳不喜欢，这场婚礼我只想她高兴，按着她喜欢的来就可以。”

景御的话里充满了温柔爱意，却是给另一个女人的。

裴宁只觉得原本安分的胃又开始疼了起来，比出门之前还要疼。

她脸色微微苍白：“我去一趟洗手间。”

话落，便起身离去。

洗手间内，冰凉的水从水龙头不断涌出，尽数浇在裴宁脸上。

冰冷的麻木抵消了胃里的疼。

裴宁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双目通红，脸色苍白，怎么看都狼狈。

多么可笑，自己满心满眼全是景御，按着他的喜好来规划的一切，终究还是比不上他对顾雪琳的爱……

一个人缓了好久，裴宁才重新回到位置上，对面却只剩下了景御一个人。

看出她的诧异，景御解释道：“雪琳家里有事，先回去了。”

裴宁点了点头，刚要继续说婚礼方案的事。

服务员端了杯温水放在了她面前。

紧接着，就听景御问：“你脸色不好，生病了？”

裴宁眼睫一颤，落在腿上的手微微攥紧：“没吃早饭，胃有点不舒服。”

“怎么和小时候一样，总忘记吃早饭？”景御皱了皱眉，从随身口袋掏出一板药递到她面前，“吃这个药吧。”

裴宁看着眼前的胃药，有一瞬间的怔忪。

这些年她把景御照顾的很好，从没有什么病痛，他怎么会随身带着胃药？

裴宁不禁想，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吗？

下一秒，景御的话摧毁了她的妄想。

“雪琳和你一样，不爱吃早饭，总是胃疼，这个药是她常吃的。”

一瞬间，冰凉侵袭了满身，就连手中握着的温水都成了冰凌，冷彻了裴宁的一颗心。

她脑海一片空白，像是机器人般机械的拿过药，吞下，喝水……

景御见她吃完药，起身系好西装扣子：“外交院还有事，我也先走了，方案你看着来。”

说完，他抬腿要走。

裴宁望着他背影，倏然开口：“敬怀！”

景御不不解回头：“怎么了？”

凝望着他那双深邃眼眸，裴宁张了张嘴，还是将那句话逼出了喉咙：“你真的要和顾雪琳结婚，不再考虑一下了吗？”

景御皱了皱眉：“我认定她了。”

  第七章分开了

裴宁像是冰雕一样，僵硬坐在原地。

景御的背影已消失无踪，她却依旧望着窗外，好久才起身离开了咖啡店。

浑浑噩噩在街上游荡着。

等回过神来，人已经走到了曾经和景御的家。

推开门，一室阳光。

裴宁不禁想起当初布置房子时的心情。

那时她以为自己能和景御在这里住一辈子，便亲力亲为准备了所有东西。

床单是他最喜欢的灰色，沙发是他最喜欢的软度，还有他最久待的书房，她也选择了最适宜看书的灯光……

卧室里。

裴宁看着眼前柔软的床，想起了她偷来的那一夜温情，鼻尖泛酸，眼眶略略发热。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属于她了，以后这里将是景御和顾雪琳的家，属于自己的气息会被一点点取代，直到完全消失。

想到这儿，裴宁心脏狠狠抽疼！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男声：“你怎么在这儿？”

景御瞧着站在这儿的裴宁有些诧异。

裴宁转头看他，一瞬间，竟觉得好像回到结婚的那几年。

可男人周身夹杂的女士香水气让她猛然清醒，景御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裴宁勉强笑着“没什么，来取东西。”

说完，她转身便要走。

刚踏出卧室门，景御清冷的声音倏地响起：“你和你喜欢的人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见个面？”

裴宁脚步一顿，沉默了很久，才转过头看他。

男人的轮廓在灯光下尤为清晰，她有一瞬间的失神，想说自己喜欢的人就是他！

可那话在唇边打了个转，却发不出声。

最后，裴宁只能说：“分开了。”

景御眉心蹙起：“为什么？”

裴宁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不合适。”

听到这话，景御心底划过一种异样的情绪，但没等捕捉深究，就已消失不见。

拒绝了景御要送她回去的想法，裴宁一个人走在寂静空荡的街头，望着夜空中的月亮，心底疼的麻木。

每个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月亮，但景御不是她的那个。

一夜无眠。

翌日，裴宁刚走进公司，迎面就看见了景御和顾雪琳。

两人十指紧握，顾雪琳甜甜地笑着跟她打招呼：“离离姐，我们来商定婚礼方案啦。”

裴宁怔愣一瞬：“方案没那么快做好，我……”

回到家，浑身淋透的裴宁靠着门板无力的滑坐在地上。

她无助地蜷缩成一团，眼前不断闪过曾经和景御在一起的那些时光。

二十年来，他们都在一起，不管是以朋友还是夫妻的身份。

裴宁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分开。

她将脸埋在手臂间，冰凉的泪水从缝隙中钻出，一滴一滴，砸碎在地上。

呜咽的哭声在一片黑暗中，慢慢侵袭了整个房间……

翌日，是景御和顾雪琳拍婚纱照，以及婚礼彩排的日子。

裴宁早早来到摄影棚，帮顾雪琳穿上婚纱。

更衣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顾雪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对裴宁说：“我和他的婚礼，你不会来吧？”

裴宁手中动作一顿，垂下眼帘：“我不懂你的意思。”

顾雪琳转过身直视她的眼睛，“我只是觉得，你做不到亲眼看着他娶别人。”

说完，她推门而出。

门半敞。

裴宁看着顾雪琳走向景御，与他十指相扣，两人并肩走向幕布。

摄影师将镜头对准两人，笑道：“新郎离新娘再近一点。”

站在一边的裴宁指节都被攥得发白，所有的悲伤和痛苦全都梗在了喉咙。

新郎，新娘。

曾几何时，这两个词也代表着自己和景御，但也只是曾经。

顾雪琳说得对，她可以帮景御策划婚礼，却不能亲眼看着他娶别人。

拍完婚纱照，婚礼彩排开始。

裴宁作为调度人忙得团团转，到了后面脑袋都发晕，却只是咬牙坚持着。

她事无巨细地检查着每一个环节，确保明天的婚礼一定不会出错。

终于，婚礼协奏曲响起。

一身白纱的顾雪琳踏上红毯，一步一步走向红毯尽头的景御。

而裴宁就站在昏暗的台下，看着自己的爱人成为别人的丈夫。

当顾雪琳将手放在景御的掌心，两人并肩站在一起时，裴宁感觉仿佛有一块石块在胸腔撞击，撞击得五脏六腑几乎要开裂，血流不止！

她再也不能多看一眼，含泪转身离去。

落荒而逃！

裴宁只能想到这个词来形容此刻的自己。

她茫然失神的走在大街上，身旁路人行色匆匆，路中车流鸣笛交错嗡响……

裴宁怔怔望着那亮起的红灯，恍然想起一句老话：有些事，错过了就是一辈子，有些人，一转身就成了永远。

从此以后，景御将和她再无关系，往后几十年都只有她和他，再无他们。

天不知什么时候黑了下来。

回过神，裴宁才发现自己竟回到了老宅。

看着屋内亮起的暖灯，她犹豫了片刻便走进家门。

黎父黎母看见她，脸上没有惊讶，只是说：“去洗手，准备吃饭。”

语气仿佛她从未离开过家一样。

黎家家规，食不言寝不语。

安静地吃完晚饭，一家人在客厅坐下，黎母才开口问：“离离，你和敬怀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初你们结婚，你跟我说的明明是你们互相喜欢。”

裴宁身形一顿，缓缓敛下眼帘，心底纠结了片刻，还是决定坦白。

“爸，妈，其实……其实一直都是我单恋景御，他对我只是友情。”

这话说出来，她松了口气，好像一直压在心里的大石也不见了。

黎父黎母则有些讶异，但很快就明白了一切。

两位老人相视了一眼，黎父叹了口气：“既然如此，离了也好。那明天敬怀的婚礼，你还去吗？”

裴宁沉默了瞬，摇了摇头：“不了。”

黎母伸手握住裴宁的手：“不去就不去吧，那现在你和敬怀离婚了，要不要搬回家住？你的房间保姆一直都有打扫。”

裴宁心中一暖，鼻尖不禁有些泛酸。

果然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家都是最温暖的港湾。

但裴宁还是摇了摇头，故作轻松地笑了下：“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可以照顾好自己，你们就别担心我了。倒是你们，我不在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身体。”

她说这话时，声音里带着哽咽。

黎父黎母直觉哪里好像不太对劲，但这异样的感觉转瞬即逝，并不清晰。

他们又和裴宁多交代了两句，才送她离开。

夜风凉凉，裴宁站在黑暗中，留恋地多看了几眼这个温暖的家。

然后坐进了一辆出租车：“师傅，麻烦去第三人民医院。”

  第十章只能是如果

帝都第三人民医院。

病房里，护士帮裴宁安排好住院事宜。

看着一个人站在窗边的裴宁，她关切问：“你家人呢，不来陪你？”

裴宁摇了摇头，语气轻而淡：“我一个人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