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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在幽静的隧道中呼呼的飞驰着,明亮的车厢里一对中年夫妇双臂紧紧的依靠在中间处的扶柱上,那男人正不停的从洗掉色的帆布背包里一次次的取出一种很油的食物送往嘴里咀嚼,手掌明显已经变的很油腻了。她的妻子面无表情的把头扭了过去,侧边站着的应该是他们的孩子。已经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他的脸很红,把头低的很深,生怕别人会看到。

大概是他们初到这个城市,并不是太熟悉站点,列车上播报了三次,他们才反应过来:这就是他们要去的地方!但是车门已经慢慢在闭合中了,壮实的男人立马用手臂卡在快要对接完毕的门缝中间,车厢里面的人立刻骚动了,一个个惊恐的看着出现在面前的意外!车厢外面的勤务人员立即紧张的操弄着卡在手臂上面上的铁门,很快车门便重新回路开启。穿着黑色制服的勤务人员一边斥责着那对中年夫妇,一边用对讲机向驾驶室汇报着什么!

那男人脸色毫无波动,女人倒是有点慌张,门开启到一个身子后,男的便拽着女人的手快速下车离去。那少年的脸颊更红了,连脖颈处都上了色,羞赧着跟在他们后面离去。

车厢里的乘客凝视着他们一家三人,表情从惊诧一点点返回沉默,这期间竟没有一个人笑语旁说,甚至有着半点起噪之意。从那一刻起我知道这个世界变了,大家的笑点已经没有那么低了!

我在省城的一家报社里做记者,这点敏锐的感知还是不会错的。

人人都想留在大城市里是因为它从不缺人,钢筋丛林下的森林法则本身就是一场你死我伤的残杀。谁拥有最终职场的胜利,谁就可以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地方打造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小天地,且对这种利益的渴望不能停步,一旦停步就会遭致被别人淘汰的危险。而我恰恰感到自己无法拥有这种能力!

都市里路人甲的生活从来都只是两点一线,上班公司下班回家,不带主角光环自然没有那些洪福励志光怪陆离的机遇场景。但是普通人的生活也难免会出现一些令人满足的桥段!我现在就在人民路的一家名为理想世界的充满科幻主题的咖啡屋里,对面正坐着一个梳着齐刘海脸型可人的女孩,她的皮肤被外面湿热的天气闷的白透,在残留的汗水沁色下显的滢润光洁。

她叫白冉,省城人,父母双职工,都在国营老厂里面上班,下面还有个小一岁的弟弟。她是我公司里一位负责体育板块的同事介绍的,我那同事叫龚辉,比我大四岁,生性热心。她看我来了半年多还是一脸颓丧的单身样,说是不能影响公司的声誉,便执意要把她大学的一位学妹介绍给我。

白冉现在就职于省城的一处革命圣地做文职接待工作,也就是通常所表达的爱国教育基地。那个地方我知道,确实在风云激荡的年代有过自己旗帜般的辉煌和地位,别的地方叫浪花,它的确可以称得上叫浪头。

“你们传媒学院很有名气啊,听说不少都保送到了省一级的电视台,还有个别都进了央视,省城里净流传你们的传说了,不像我们学校庙小,现在都没听说过谁混了出来!”我说起话来毕恭毕敬,生怕会有失偏颇。

“哪有啊,那都是别人的故事,好多都是人家电视广播单位提前送来深造的,在当地的宣传处都有人脉,大多人都没这么幸运了。”她轻微着笑意向我说道,接着嘴角上扬略显不屑。我赶紧点头以示会意。

“你平时都喜欢做点什么?”我忽然发现自己在异性相处上好像有点退化了,大概是新闻写多了,竟然在情感表达上出现了反噬的情况。

“上网啊,你不上网吗?”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勺子搅动着咖啡,样子很惬意。这说明她起码对我不讨厌!

“上啊,现在的热点全靠在网上知道了!”我抬头看了看墙面上的装潢说道。

“你网恋过没有?”她这一问让我有点失措。

“没有,那都过时的东西了,怎么,你对这个…感兴趣啊?”我好奇的看着她。

“没有,我就随口一问,我只有时间聊,没有时间约的!”她说着,自己都笑了。

“那为什么啊?”

“因为感觉都不靠谱吧!”

“怪不得网上老有小伙伴在痛声疾呼:网上认识的就得低人一等,不受待见?原来净是碰见你这种人了!”我笑着喝着咖啡说道。

“那也不能怪我,现在人多坏呀!”她眼神狡黠。

“网上买的东西就没实体店里的好用?我看网上的东西有时候倒是价格真诚,品质透明。还是得分人吧!”我说到最后故意装作一副豁达的样子。

“你的感悟还是蛮深的嘛,你们这些职业搞文字的是不是都特有逻辑感,是不是对世上的事都看的特虚伪透彻。”她对我好像提高了兴趣度,脸上的表情也丰富了许多。

“你没听过读十遍不如写一遍,这跟生活是一个道理。其实就是别老把自己当个大头蒜,自个辣自个!”我毫不扭捏的胡侃道,羞涩之心逐渐被状态退去。

“那你们这种人很危险啊,是不是跟别人发生一点小事都习惯性的记在笔记里,谁要是做了你女朋友岂不是要罄竹难书,让人家永不翻身啊!”她笑着看了看旁边桌子上的一对情侣,回过头来对我说道。

“那肯定没有,这种事情还是要分开的,感情是自己选的,当然不能以敌人对待,就是写了,也得写自己的过错和反思,女方无罪!”我当然不能掉进她的逻辑思维里,被牵着鼻子走。

“够贫的啊,我看你是不是特会哄女孩子啊?”

“其实,主要是好多天没能跟你这么漂亮的女孩说过这么多话了,现在人跟人都不怎么联络,熟人也是如此!”用俗话去恭维女孩,其实比阳春白雪好,我深谙这个道理。

“大概是现在人的压力和秘密太多了,还是网上好,因为大家都很陌生没有顾忌。”她用小刀划开一份意式甜点,然后放进嘴前说道。

女人的心思细腻程度足以让她们都成为天生的哲学家,凡是能让女人喜欢的哲学家,都可见其功力深厚,我想这也是苏格拉底柏拉图经久不衰的原因了。

“看来你比我更了解这个社会,我以后应该向你多请教。”我拿起杯子继续恭维道。

“别,女孩子大多时候都很肤浅的,很容易被你们这些男人煽动!”她把双手交叉,思忖道。我俩之间并没有聊那些个人对未来浪漫主义规划一类的话题,因为人生的偶然事情永远无法预知和揣度,况且人们对这个话题已经很麻木了,以前的社会可能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现在只能与世平静的流淌下去了。

我俩基本上都是在说一些简单的话和事,我给她讲一些我采访的有趣人物和平时做素材搜集到的八卦社会话题,吹嘘一些自己的看法,标榜着自己形而上的价值观。说实话在某一刻我感受到了自己的虚伪和不耻,人性都是那么的接近,没有人能大踏步的逃离。

她倒是没怎么给我讲她工作上的一些人和事,多半是在听我说,我也当然能理解。在烈士先贤斗争遗留的地方确实还是不苟言笑的好,更何况每个人都盯着你,私底下就算有些泛泛而言鸡飞狗跳的话题多半也是工作之外的。

我上个星期搬了家,把房子租到了离我工作不远的一个刚建好的棚户改造小区里。

忽然,我住的这栋楼里连续两天手机信号都差的很,我起初并不在意,以为是哪些通信工程在修建改制。直到我在门上连续两次看到贴着的宽带安装电话后,凭着经常写作积攒下来的逻辑和敏感,我倏忽间想到会不会是这种宽带的小代理商在楼层里安装了某种信号干扰器,听说这种东西会在一定范围内造成信号被屏蔽和干扰。难不成是装在了我住的这栋楼层里,逼着让住户赶紧拉宽带?

我想着便下了楼,实践是检验真理的第一标准,更何况我是一名记者。我在别的楼栋里果然信号满格,不由让我更加深着这种怀疑。

“这种小代理商有可能是一栋一栋来。”我自己想道,可是我也没有证据,只能无奈的打电话找人过来安装网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对生活的妥协也绝不止于此。

小代理公司的电话打进去,一男的粗腔混燥的给我说道:“喂,你谁啊。”

“你们不是装宽带的嘛,啥时候能来装啊?”

“哎,这几天预约的很多,你也知道刚建好的小区需求量比较大,你给我说说你的住户号码和具体时间,我尽量这两天给你装上!”我心里想这么大的‘工程’,也不会专门找个说话好听声音细腻的女孩做话务,我实在是不想跟他对言。

“我随时都有时间,你们只管尽快过来,7栋8楼3号,这是我电话,来的话提前一个小时通知我,我会赶过去的!”我冷冷的说道。

“好,你一会用信息把住户号码发给我吧,我这一阵忙也没法记。”他好像比我更着急挂电话,估计这个小区都被他们承包了。

我冷的挂了电话,把住户号码发给了他,忽然间想起来还没问宽带价钱的事。

“懒的聊,还不如见了面说。”我心想道。

外面的夜色已经很黑了,华灯点亮,我一个人蹒跚在小区附近的路道上,穿着时尚打扮光鲜的一对对男女们接踵而至的从我身边穿过,我就像这个城市中孤独的灵魂一样,黯然的行走着,见证着这个城市的茁壮成长以及别人的幸福,没有掌声也没有鲜花。

其实当你第一次感到一个女人很漂亮的时候,她在你心里想再不漂亮就已经很难了,除非她从娘胎里再塑造。我对白冉就是这种感觉,我跟她的联系,也在时有时无中进行着。我不得不承认生活的确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黄泽是我的大学同学,现在在省城一家很知名的家族性质的金融公司里做职员,成绩优异,人长的还算机灵。眼大又白净,也算是女孩子都喜欢的类型。半个小时前他给我打了电话,说是非得让我帮他参谋下新交的女朋友,我知道他跟李可分手了,可没想到这么快就勾搭上了个。

李可是我俩大学的同学。我们约好了在沿江路的一处体育场见,我过去的时候看到黄泽正赤着膀子一身白肉抖动的在夕阳下运球投篮,他是稍微胖点,不过也显的有架子,有领导样。不然也不会如此魅力充实,让校花都做了他女朋友。

旁边那个女孩应该就是他新交的女朋友,中等身高,衣着穿的很紧衬,倒是挺瘦,脸部的五官轮廓立体感很强。确实挺漂亮的,还带着不少的成熟美感来!我喊了声他的名字,他方才从笨拙的投球姿势中停了下来。

“约你好难约啊,做个小记者都这么忙,大家都说就你天天在QQ上不说话,跟人间蒸发了一样!”黄泽一边说着一边把球掷给我。

“哪有啊,主要是跨行业工作嘛,很多东西都得重新学习,免不了费点时间。”我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那姑娘,“你女朋友,可以啊你小子,好姑娘净给你捡了。”

“什么叫捡啊,有那么容易?这是魅力。”他说完,又转头看向那女孩,“我同学杜铭,给你提过,我们学校里的大才子,铁哥们!”

“什么才子,别听他胡说。”我连忙解释道。

“初次见面,常欣。”那姑娘一边说着,一边向我伸出手来,很自然大方,我连忙回手。

“没觉得跟他委屈自己个了?”我调侃道。

那女孩听完我的话看了看黄泽,笑容绽放。

“哎,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让你过来分享幸福呢,你还准备给我杠上了!”黄泽装作不愿意的说道。

“你这叫分享幸福啊,明明是准备羞辱我这单身人士!”我比他更不满意的说道。

“别跟我装可怜,谁不知道你小子,有好的你不要,有倒贴你装瞎子,你该,你活该单身懂不!”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我往场外走。

“什么好的,倒贴的,别瞎讲啊,我怎么都看不到,是不是净叫你给破坏了,不然你怎么那么清楚。”我继续装作不满的说道。

“行,也就你小子嘴硬,懒的提以前学校里的那些破事,回头我让常欣给你介绍个,她部门女孩多!”他一边洗手一边说道。

“别,这种事还是自己解决好。”我一边打开水龙头,一边回头看着常欣说道:“你们一个公司的?”

“嗯,我是人力部的!”她说道。

“就他专吃窝边草。”我说着把手上的水甩干。

“就你高尚,想吃什么饭,中午我请客,松鹤楼怎么样!”他说道。

“可以啊,看来公司待遇不错,都有下血本的能力了。”松鹤楼确实在全城来说,有点名气了,我很少去,一般都是下小馆子两冷仨热。

在松鹤楼他喝了不少,也说了不少,吹嘘自己前途无量的同时,也指着常欣唠叨不停,说他就看不惯人资里的一名姓张的副经理,看不惯他平时对常欣那种献媚和套近乎的样子。还说有时候看到他对常欣动手动脚的,就想上去揍他。

常欣全场没说多少话,我特理解现在女孩子所身处的环境和无奈。我劝黄泽别太冲动,说大了都是误会,男人都是那死样,不要老放到心里。若是再气出病来,影响他那远大的前途和气质。

他听了高兴的哈哈笑个不停,一个劲的说我是他少有的知己,非要一杯一杯的碰。我怕他喝多了,又开始抡上以前和李可的事,让常欣听了不舒服。

应该说他和李可能好上,还是我介绍的。李可是我大三时有一次无意在校门口打出租车认识的,我俩去的地方都差不多近,当天雨下的特别大,车又难打,所以拼在了一块。我当时因为有追求的目标对象,所以在一次很偶然的机会便把她介绍给了黄泽。

李可是给人感觉是很柔净内敛的女孩,极容易受男人控制的那种,这跟常欣给我的第一印象正好相反。

我本来觉得黄泽醉了,就自己去付钱,却没想到常欣已经付过了,我想她大概是在看出我有散场的意思时,便借去洗手间的机会给付掉了。我觉得这种智慧成熟型的女孩一定要有非常强的能力才能驾驭,这一点我真的很佩服黄泽。

我和常欣,把黄泽扶到了出租车上,临别时,他扶着车窗拉着我的手说道:“人是社会动物,心灵共通是大于一切的,领导也是孤家寡人,打入他的内心,他舍得把江山给你。你小子以后少装一副清高样,这样不好!”

我笑着看着常欣,欣然的接受着他的批评。

报社给我们新聘了一个厨师,听说以前专门是在星级饭店里做鲁菜的,我们大喜过望,看来从此以后再也不用出去下馆子了,费钱还怕不卫生。

食堂里我正和方哥,吴姐坐着一块。方哥是一名年龄刚过了四十八岁的青壮派,眉间尺,一身腱子肉,古铜色的皮肤一看就是经常在外行走的过客。他是一名资深的摄像师,专门负责报社媒体的照片提供。吴姐呢,她就是专门负责我这一块生活专栏的主任,也已经四十多岁了,但打扮起来还是很显的年轻有风韵,皮肤也很好。

我倒是隐隐约约的听过他俩的一些绯闻,别人给他俩描绘的热火朝天,我倒是觉得麻木不仁,别人的事,自己瞎操心个啥。道德上的审判从来都是苍白无力的。

“小杜,听说龚辉最近给你介绍了个女朋友,现在处的咋样了,啥时候请大家吃饭?”方哥不怀好意的看着我说道。

“消息挺灵通啊方哥,早着呢,现在女孩子哪有那么好追,她对我好像也兴趣一般吧,再过一段时间再说。”我敷衍道。

“男人呢,不能光闷骚,容易吃大亏的,得雷厉风行,做大事不要拘小节。”他继续侃道。“好意思说人家小杜,全公司谁不知道就你闷骚了,我可警告你别把人家带坏了!”吴姐也笑着搭了话。

“闷骚?结过婚的男人就得闷骚,不闷骚明着来那还不天天出问题了。男人要好色而不淫,阅尽满院春光而不到处留情!”方哥说着夹了块红烧肉,“好,不错,你俩都尝尝,比上一个厨师做的好吃多了,肉方还不塌。”

“嗯,做的是不错,吴姐,姐夫是哪种类型的?”我连忙转移话题。

“他啊,是个闷油瓶,没那么多花头,咱们做这个生活专栏的,啥男人都见识了,还是觉得他最好,反正是比好些人强多了。”吴姐说着用余光扫了一眼方哥,但我也相信她说的是真心话。“那肯定了,谁不知道你吴姐家的那位顾家稳重还听女人话,但好归好不见得所有女人都喜欢吧!”方哥好像话有所指的看着我说道。

“小杜能找十个,你都不一定能找上一个。”吴姐的脸稍微红泛着,语气不自然的说道。

“哪里啊吴姐,方哥这种有魅力成熟的男人,才是更招女人吸引,当世少见。”我乱说一通。“别替他吹,就他那样,真没人稀罕。对了小杜,这些天你有空多和咱们新广告客户接触接触,我约了几家,他们都同意了。”吴姐说道。

“好的,我明天一大早就过去。”我回应道。

“经理前天给我们这些主任开会说最近我们报刊受热量有所下降,一些投放广告的企业回馈说感觉关注度不高,还说这样下去会影响新客户,所以给我们下了军令状,说是必须一个月内改变,找准社会新热点引导新热点。”吴姐向方哥和我抱怨的说道。

“最近社里签的几个新客户不都是搞商业地产的吗?还差那点流量啊!”方哥问起吴姐。

“是搞地产的,你到时候还得去给他们几家拍几组用稿照片呢!”

“那没事,随时听你调遣,记得请我和小杜吃饭就行。”方哥回应道。

“我就不用了,吴姐请你就行了,这是我该做的。”我连忙说道。

“听见没方大石,每次让你办点事,都得要好处,吃不饱啊你。”吴姐说着魅了一眼方哥。我觉得这话里好像有话,仿佛都能感觉到方哥的脸部肌肉在偷笑中隐隐搐动。

“为啥我感觉你晚上聊天老兴奋的不行呢?”下班后我躺在床上一边又一边的给白冉发着信息。

“大概是我晚上智商比较高吧!”我当然不能正面回答白冉的问题。

“哎,困了,想睡!”她懒懒的回了一句。

“八点你都想睡?你是多需要靠做梦去填充生活啊,梦里啥都有!”我无奈的回道。

“今天主要太累了,接待的人一波又一波,你也早点睡吧!”

“好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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