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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平提着一个小帆布包,站在“金大福”的大厅。

这是市里最大,品牌历史最久远,口碑也最好的一家老字号黄金珠宝商店,面积有150多个平方。

今天,他是带着老婆的任务来的,要把帆布包里的二根金条兑换成现金。

都说生儿子是建设银行,生女儿是招商银行,没办法自己的孩子是建设银行,又要开始搞建设了,老婆为儿子看中了一套房子,要30万的首付。

夫妻两个辛辛苦苦,工作30多年,靠着工资和**,攒下几十万块钱。

奈何物价越涨越高,钱越来越不值钱,方平和老婆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买点黄金存起来比较保值。

两个人便在几年前来到“金大福”黄金珠宝专店,以当时市场价,每克黄金298元的价格,花了将近29万,买下两根“金大福”制式金条,每根重500克。

如果不是因为买房缺钱,方平是绝不会动用这两根金条的。

方平看看挂在墙上的显示器上滚动着一行字:

地球新历222年5月15日,黄金回购价格405.88元/克。

方平心里暗暗算了算,这两根金条在这几年,除去回购手续费,差不多升值了将近12万元。

大堂中的一个店员看见有个鬓角泛白的客人驻足观望,便走上前去面带微笑,轻声问道:“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方平收回眼神说道:“你们店里不是回购金条吗?我几年前在你们店里买了两根500克的金条,想换回现金。”

店员答道:“好的,先生,请随我来。”

方平正走着,听到楼上叮叮咣咣的敲击声,和冲击电钻刺耳的嗡鸣声,便问道:“你们这楼上在干什么?这么吵!”

店员答道:“这是三楼在搞装修,我们也去提过意见,但是房子是人家租的,我们也没办法,请先生原谅。”

方平沉默不语,反正办这个事情不需要太长时间。

服务员带方平来到金器专柜,对方平说道:“请您把金条拿出来,我们先做个鉴定,然后按市场价进行兑换。

方平刚想说“好的”,口袋中的手机响了,方平拿出来一看,是老婆于佳佳的。

方平手指一滑,只听到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传了过来:“老公,事情办好了吗?”

方平轻声道:“正在办,很快就会办好。

“那你办好了就回来,我等你回来吃饭,注意安全。”对面的老婆看起来有些紧张,毕竟这是他们三十年来存下的最大一笔财富。

方平笑道:“老婆放心,金店会把钱转到银行卡上,再说现在社会那么安定……”

方平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店里的灯光忽明忽暗。

方平抬头一看,屋顶的水晶灯摇摇晃晃,屋顶处也开始开裂,紧接着店内的灯全部熄灭,店内一片漆黑,只听到水晶灯坠地的哗啦声,和玻璃碎裂的声音。

安平大叫一声:“糟糕!”,这肯定是装修人员动了房屋的承重结构,房子要垮了。

周边无处躲藏,方平丢下手机,他本能地紧紧抱住怀中的帆布包,蜷缩在地。

手机里传来老婆于佳佳焦急的呼叫声:“老公!老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老公……”

几乎在一瞬间,整个四层楼的房屋垮塌下来,方平整个人被埋在下面。

“致远”,“佳佳”,方平不停地念着儿子和老婆的名字,意识渐渐消散。

……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平渐渐恢复了神智,疼痛难耐,他有些疑惑:“金店不是垮了吗?自己不是被埋在里面,难道是救援人员把自己救出来了?自己居然大难不死啊!”

他慢慢睁开眼睛,自己怎么趴在草丛中,天上飘着濛濛细雨,浑身衣服破烂不堪,还带着血迹。

“自己难道不是在医院?不应该啊!”方平迷惑不解。

他感觉到身上又痛又冷,这个地方似乎自己很熟悉。

突然,方平的大脑如同炸裂一般,一段一段的记忆迅速消散。

儿子,方志远,

老婆,于佳佳,

爸爸,201年亡故,

妈妈,202年亡故,

自己是一个民营公司的会计师,

老婆是一家电子企业的工程师,

……

除了自己最亲近的人一些记忆片段,其他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迅速褪去,转而被另外的记忆所取代。

过了几分钟,方平的大脑逐渐平静下来。

方平觉得,这个地方似乎自己非常熟悉,他抬眼望去,前面是一个工厂,厂区大门上有一个拱形招牌:“元江市第四麻棉纺织厂”。

天呐!这不是自己大学毕业后参加工作的工厂吗?我莫不是重生了啊!重新回到了30年前的192年。

而现在的这个时刻,正是自己人生中最悲催的时刻。

方平摸了一把嘴角,手上满是鲜血。再摸摸头上的痛处,上面鼓起了一个大包。

方平吐出一口血痰。

除了一些碎片化的记忆,方平几乎被现时的记忆所取代,他想起来,今天也是5月15号,只不过是192年的5月15号,距离222年的5月15号,相差了整整30年。

就在刚才不久,方平听到自己要被厂里下岗的消息,心里头一下子炸了:“为什么是自己?”

他三步并作二步跑到了厂长办公室。

方平压住心头的怒火,以平稳的口气问道:“何厂长,厂里几百号人,为什么偏偏要我下岗?”

何厂长是元江市第四麻棉纺织厂由副厂长提拔上来的现任厂长,任职有一年多。

何厂长抬眼望了望没有敲门就冲进办公室的方平,也没有生气,淡淡说道:“现在搞体制改革,工厂的人多,负担不起啊,这是上级领导的意思,我也是没有办法,希望你能理解,厂里会发你们一笔遣散费的。”

厂里这种半死不活的状况,遣散费又会有多少,和打发叫花子没有区别。

方平急了:“我还是大学生,才工作了两年,也没犯什么错误,你竟然让我下岗?”

何厂长点燃一根过滤嘴中华香烟,喷出一口烟雾,轻蔑道:“你以为就你是大学生,厂里的大学生还少了吗?不算会计师,工程师,只算助理工程师,助理会计师都一大堆,你说谁下岗好啊?”

方平顿时哑然,整个工厂正式员工500多人,退休人员三四百人,难道自己就该当成个宝捧着?

何厂长的理由似乎很充分。

方平想想自己的家庭情况,一家四口人,蜗居在爸爸单位一套房子只有50多平米的居室中。

爸爸是一个工厂的车工,多年积劳,体弱多病,妈妈在一家招待所当服务员,赚一点微薄的工资,妹妹还在读大学也需要供。

现在自己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一个月有不到200块钱的工资。

几个人勉强支撑着这个家。

想到这些,方平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我们家的情况您也知道,爸爸有病,妹妹还在读书,我可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求求您了何厂长,给我个机会。”

如果下跪有用,他就真的跪下了。

何厂长毫不在意方平的想法,他仰靠着新买的老板椅,冷笑道:“难道就只有你们家里困难,我们厂里连同退休的将近千把人,没房的,残疾的,比你家困难的人多了去了。”

“现在社会上下岗的,待业的,比比皆是,凭什么一定留下你?”

方平想着自己一米八三的身高,五官端正,鼻挺眼大眉毛浓,相貌堂堂,哪里又比别人差。

现在国家不是提倡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凭什么就不能留下自己?

方平眉毛一拧,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方平想着自己现时的处境,还是压下愤怒的火焰,握紧拳头的手也慢慢松开,依然哀求道:“何厂长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真的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何厂长弹掉香烟上的烟灰,冷哼一声:“你以前做财务的时候不是很拽吗,现在怂了,知道要求我了?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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