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恒突然造访钱家，钱家上下如临大敌。

钱宝坤心中咯噔，听闻通传后那一瞬间，脑子里已经将最近做过的事全过了一遍，想着自家亲爹兄弟儿子族亲有没有得罪过这煞神，他在朝堂有没有冒犯过他。

他放下席间宾客迎了出去，等瞧见容恒身边没有黑甲卫的身影，又听闻他是送人来找铖王妃的。

钱宝坤才猛地呼出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来抄家的……

吓死他了。

等将容恒请进去后，原本还热闹喧哗的前厅安静至极，若非还挂着红绸贴着喜字，那气氛全然不像是在办喜事。

容恒十分自然地走到主位一坐：“今日不办差，诸位别紧张。”

不办差？

一群人猛地松口气。

“听闻钱大人府中有喜事，本督本不该叨扰，可无意在鹊山遇见桩稀罕事，想着日行一善，就过来走一遭。”

在场众人：“……”

这位爷还会日行一善？

容恒仿若没瞧见诸人眼底的古怪，只继续说道，“本督昨日上鹊山办事，夜里归来时在山中捡到了个小娘子。”

“那小姑娘独自一人在山雨之中迷了方向，后来惊马滚落山崖，侥幸被本督救下，本督难得积点儿德，便想着送佛送到西，将人带回京里。”

外面听闻容恒来了有些好奇跟过来的谢寅突然心中一跳，原本还红着眼圈，满心委屈的姜姝兰也是跟着一慌。

鹊山……

那不是…

“铖王妃，那小姑娘说是姜家女娘，昏睡醒来后哭着说要见你。”

原本只是看热闹的铖王妃脸色一变。

姜家女娘？

令菀？！

她快步上前急声道：“是令菀？她怎么了，她人在哪里？”

“姨母……”

低低沙哑的声音从厅外传来，里头所有人都下意识扭头朝着那边看去，就见门外一人推着辆四轮车进来，上头坐着个容色颇为凄惨的女郎。

那女郎身上裹着长长的厚裘，本来姣好的面容色如苍纸，半边额头和侧脸遍布刮伤。

她身上狐裘一路遮挡至下颚，褚色狐毛衬的嘴唇白得吓人，往下一双腿拢在厚厚的皮毛下，放在膝上的手哪怕包裹帘也能看到里头渗出的血。

那模样哪怕打理过了，也甚是凄惨。

“令菀！”

铖王妃神色大惊，“你怎么了，怎么变成这样？”

“姨母…”

久游的孩子见到了至亲，姜令菀看到铖王妃就忍不住掉了眼泪。

铖王妃慌乱，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替姜令菀擦眼泪，又怕碰到她伤处，可姜令菀却是不管不顾地扑进她怀里，抱着她腰身哭的喘不过气来。

姨母还没死。

她还好好活着……

铖王妃被她哭得眼睛红了一片，又是轻哄又是拍着她后背，俯身抱着怀里的小姑娘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昨日你阿娘冥诞，你不是去灵云寺上香了，怎么会一个人去了山里？”

姜令菀哽咽：“是阿兄和表哥把我扔在山里的……”

满室哗然，铖王妃不敢置信地看向谢寅。

“我没有！”

谢寅脸上青白。

姜令菀埋在她怀里颤声道：“我去灵云寺上香，阿兄，表哥，还有陆哥哥都去了，他们还带上了姜姝兰。”

“我不喜欢她惊扰阿娘，就一个人去给阿娘上香，可姜姝兰却偷偷跟过去打翻了阿娘的长明灯，我气急下失手打了她一巴掌。”

“阿兄逼我认错我不肯，他们……他们就把我扔在了山里。”

她垂着头贴着铖王妃的小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林子里好冷，我好害怕……”

“我拼命喊着阿兄他们，说我错了，可是他们都不理我……”

“……我找不到回来的路，也不知道怎么能回寺里……”

女孩儿满是害怕的声音回响在厅堂里，那哭声仿佛让人身临其境她的绝望。

哪怕未曾亲眼所见，可一些心软的夫人和闺秀都是红了眼眶，就连那些平日里心肠冷硬的男人，也都是忍不住倒吸口冷气。

鹊山是什么地方？

除了灵云寺附近和前山有几户人家，后山一大片都是荒林。

京中一些富贵人家春日里前往狩猎，那山中还能遇到熊瞎子和野狼，而且刚见春的鹊山上积雪都还没化。

这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才会把一个小姑娘扔在山上？

容恒听着女孩儿哭声，眸色泛着冷。

“本督捡着姜小娘子时，她摔伤了腿险些没命，见她浑身是伤昏迷不醒，又呓语着阿兄表哥什么的，还提及了陆姓，本督便将人带回城郊别庄待了一宿。”

无人疑心容恒一个太监会对姜令菀如何，但伴随着他声音落下。

那劲瘦手指落在身旁桌上，指腹轻击，却如同山石砸在某些人心上。

铖王妃气得浑身发抖。

她松开姜令菀后就一步步朝着谢寅走过去，周围的人连忙纷纷避开，看着谢寅时也神色各异。

“是不是你做的？”

“母亲……”

“我问你是不是你做的，你把令菀给扔了？”

“我没有！”

谢寅心中慌乱，满是焦急地解释，

“我没有扔了她，是她故意为难姝兰，还口不择言胡说八道，我和瑾修哥他们只是想要让她收敛一些，免得坏了她自己的声誉，我们只是让她回灵云寺自省。”

“母亲你信我，那地方就在灵云寺下不远，转个头就能回去的，我没想到她出事的……”

“啪！！”

铖王妃重重一巴掌甩在谢寅脸上。

“母亲……”

“啪！”

又是一巴掌，铖王妃几乎用尽了全力，“你以为她不会出事，那她现在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我……”谢寅瑟缩。

“令菀是你的妹妹，是你姨母唯一的血脉，你怎么敢这么对她？！”

铖王妃气的眼中发红，

“你说令菀口不择言，怎么不说是你们蠢货在前。”

“昨日是你姨母冥诞，她与姜熙当年多恩爱你不知道，你居然带着个庶女去碍她的眼？你说令菀为难那庶女，她要是真想为难，当初那庶女就回不了姜家！”

“一个贱人惺惺作态一番，就能哄得你没了心肝扔了你自己的妹妹，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脑子又狠毒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