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

你我之间，哪有以后？

谢婵摇摇头，很想让殷霁不必费心思诓骗她，她已经一无所有，没有这个价值了。

可她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致，这样细微的动作便让她摇摇欲坠起来，殷霁连忙扶住她：“你先躺下，太医说你失血过多，身体很虚弱，要好好静养。”

谢婵也的确没力气再说什么，刚才那般举动也不过是凭着一口气在硬撑，此时眼前一阵阵发黑，她不得不躺了回去，人虽然还醒着，却还是闭上了眼睛，不想见人的意思清清楚楚的写在了脸上。

殷霁下意识抓紧了她的手，心里有些慌：“我知道你心里怪我，但我没有不想救你，当时让人先找萧宝宝只是……”

“奴婢不敢怪罪，”虚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解释，谢婵艰难地睁开眼睛，一双本该明亮的眸子此时毫无光彩，说的话却十分清晰，“皇上救后妃，天经地义……”

殷霁听得心口直颤，语气急切地辩解：“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和悦嫔不是你想的那样！”

谢婵并不想知道他和萧宝宝如何，她只是不想见到殷霁。

她拽了拽自己的手，却换来更紧的回握，殷霁深吸一口气，极力让自己情绪平缓：“不管怎么说，这次没能及时救你是我的错，但我心里真的还有你，谢婵，以后我慢慢补偿你，好不好？”

他说完忐忑又期待地看着谢婵，希望谢婵能给他一点反应，愤怒难过，或者委屈控诉都好，只要她肯给自己一个反应就好。

然而谢婵平静无波，甚至连眼神里都没有丝毫波澜，她只是看向了自己被他握着的手，语气木然：“皇上请回吧。”

殷霁陡然僵住，谢婵不信。

他很是不安：“谢婵，我没骗你，我从头到尾，心里都只有你一个人。”

谢婵没再开口，也没再将手拽回去，仿佛是默认了他的亲近，然而秀秀却大着胆子靠近了：“皇，皇上，您放开姑姑吧，她现在很虚弱，不能再受伤了……”

殷霁一愣，连忙看向自己的手，这才发现自己无意识的时候已经把谢婵的手腕抓红了。

他连忙松了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疼不疼？”

谢婵慢慢将手收了回去，疲惫似的闭上了眼睛，仿佛又要睡了，可殷霁知道她没有，她只是仍旧不想见他而已。

他脸色暗了下去，虽然知道谢婵经此一遭，会对他很失望，可他没想到她会失望到连他真心剖白的话都毫无反应。

“谢婵，我……”

“皇上，”谢婵轻轻打断了他的话，语气里都是疲惫，“奴婢想休息。”

这是谢婵第二次逐客，殷霁也知道这种时候自己离开才是谢婵想要的，可他舍不得走。

谢婵昏迷的这半个月，简直比六年前他自己重伤的日子，还要难捱，如果不是这次出事的使臣太多，一个处理不当就会引起邦交问题，他一定会顶替秀秀，贴身照顾她。

可他做不到，只能每日里来看望她，听一听她虚弱却平缓的呼吸，碰一碰她苍白却温热的皮肤，以此来缓和他逐渐焦躁痛苦的心情。

“谢婵，你先睡，我待会儿就走。”

谢婵抬眼看过来，殷霁有些狼狈地避开了她的目光，他还是不想走，他想多看谢婵一会儿，哪怕对方不理他也好。

谢婵没再开口，只是侧头看着虚空，眼神空洞洞的。

殷霁静静看着她，心里有个念头跳出来，谢婵是不是在等他走？是自己的存在已经让她连安心入睡都做不到了吗？

可这么残酷的事实他不愿意接受，他死死攥着拳，竭力寻找别的借口，会不会是刚醒来所以睡不着了？是不是伤口疼得睡不着了？

或者，是饿了渴了？

殷霁眼睛陡然一亮，一定是这样的。

“是不是想喝水？太医说你最近会时常口渴，我让人熬了补气血的汤水，什么时候想喝都有，蔡添喜。”

蔡添喜一直在营帐外候着，听见殷霁问谢婵喝不喝水时，便立刻就让人送了补汤来，前脚碗送到了手里，后脚殷霁就喊了他的名字。

他连忙答应一声，端着碗进了门。

“皇上，四物汤来了。”

殷霁抬手接过，细心地拿勺子搅了搅，觉得温度差不多了才递到谢婵嘴边，然而谢婵却侧头避开了。

殷霁的手僵在了半空。

秀秀看着他的脸色，下意识上前一步，她还记得上次谢婵不肯喝药，被殷霁硬逼着喝下去的事，脸色有些发白：“皇上……”

蔡添喜也有些忐忑，也跟着上前了一步，万一待会儿真的发作起来，他也好拦一拦。

然而殷霁只是僵硬片刻，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将汤碗挪开了：“不想喝吗？那是不是饿了？你想吃什么？芙蓉鸡片？烧鹿筋？还是……”

“皇上，”谢婵终于再次开口，虚弱已经遮掩不住，“奴婢……想休息。”

殷霁的聒噪戛然而止，谢婵是想休息，可更想他走。

这是她第三次撵他了。

是有多不想见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开口。

他心里发空，明明是皇帝，这一刻却连个留下来的理由都找不到……即便找到了，又怎么能留下来呢？

让谢婵撑着这样孱弱的身体，连休息都不能安心吗？

他闭了闭眼，终究还是妥协了。

“好，朕稍后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