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下岗工人是不会轻易得罪人的，他没有那个胆量，也没有势力，但他还是挨打了，而且打的不轻。

这条商业街原先是小区内一条较宽的路，市政规划将其变成直通市主干线的分路，路两旁一楼住户都变成了临街网点，此前先知先觉的开发商在这里收购一楼，祁天道不卖，这是唯一住处已经几十年了，建小区時他就住这里平房，盖楼后按动迁分配一楼。

早上起来急忙忙摆好摊位，把网点里的水果摆在外面，以供约好的客户挑选。

他在这里经商己经半年，从来都是公平公正，因为他卖货即诚信又便宜。从不调离人。

今天却遇上了狠茬，突然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痞子无缘无故连砸带打，被人打的脸象血葫芦，右腿也瘸了。报警后没等公安到来，人都跑了，问谁都说不认识。一群人打一个老汉，领头的只知道外号四肥子。

祁天道只是极普通的草根百姓。到现在还闹不清因为什么？

他，六十多岁，头发早已斑白，眉毛都是白色。从下岗那天起一直做临時工到处应聘，好歹有技术找活儿也不难，开买卖没有资金，现在年令大了，眼神跟不上，想做点小买卖好歹自己有房子不浪费资源。

老伴得脑血栓后，走路用拐杖有時坐轮椅，女儿读硕士，退休金二千多元不够治病买药，为了活着寻找生计。小区改道使一楼变成了门点，这条路也成了批发市场。

幸亏银行里的亲戚帮助贷款用临街的房子抵押。农村老家的发小正好有几处果园，做起水果批发的生意。好在拿货先不用钱，卖出后付款。再加上老实厚道没有花肠子，在左邻右舍的买卖人中有个好人缘儿。

邻居把他送到医院，检查后需住院观察几天，他要求回家边养边治，手头没有押金款。因为老伴需要他照顾，买药和女儿读书都需要钱。又不敢把事情告诉女儿，担心上火着急。

回到家里一瘸一拐地收拾里外乱摊子，苹果、梨等水果东一下西一下散散落落。坐在地上看着四周的狼籍乱象心里一酸，独自哭了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流到白胡子上，又落到地上，湿漉漉一片。

他想：上辈子做了什么坏事，为啥总被欺负？这些人为了什么找渣，从未得罪人，也没有得罪人的本钱，在哪儿干活历来都是小心翼翼的，霉运又找到了头上。上一次虽没有这么严重，但也够倒霉的。

二月前，一个长相凶巴的黑胖黑胖女人嫌他家的竹筐挡道故意踢了一脚，揣翻了竹筐，水果洒了一地，张口开骂：“马路你家的？好狗不挡道，这么碍事还在这卖？以后不准出来。”

“天天都这样，溜光的马路你不走，偏往筐上踩，看不見吗？”祁天道接话。“还敢顶嘴，你个死老头子。不要在这批发水果，卖点別的好不好？惹我生气把你买卖全砸了……。”

从此祁天道把货物全搬到屋里，门前空出的场地被黑胖女人安排人侵占，交涉几次差点挨揍。自家门前成别人摆摊的地方，够窝囊的。

这次新进的水果屋里实在摆放不下，才起早暂放外面，等待客户到来。没想到来了一帮人大打出手，把客户都撵吓跑了。他想到这里，心中忿忿不平，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竞有人象强盗？他用粗糙而又沾着血迹的双手抹去臉上的泪痕，揉揉被踢受伤的右腿，步履蹒跚地走出屋门，看着外边車水马龙，人来人往，穿梭行走的人群喜笑颜开，心中无限感概，开心地笑声，讨价还价的爭论声，汽車的鸣笛声交织一起象是电视里的交响曲……每个人走步都轻松自然。有的胆大的麻雀在人的脚前一蹦一跳，寻找地上的食物。一走近“噗”的飞了起来，落在衔边树干上。小鸟也无忧无虑……

唯有他心情格外沉重象似有石头压子闷得慌。暂時停业，咋办呢？也不知去哪里？找谁说理去。去了几个地方没有人搭理，工商推城管，城管推公安。各部门互相推诿。自己上哪儿寻找凶手？

他想去找一个师兄弟，原来同一工厂，下岗后也在这条街做小生意姓姜，去医院也没少忙活。离姜家不远的路口处突然看到满脸凶相的黑胖女人正从路边的网点走出来，身边跟条大黑狗，一手拿着苹果啃，一手比比划划向身旁的几个人说着什么。其中一个斜眼正是拿棍子打他腿的人。立刻躲在一边，用眼叮着他们，不一会儿，这伙人上了轿車向街里开去。

“祁师哥，”老姜在不远处向他招手。“有伤还到处乱走，医院叫你静养，“这事搁谁能平心静气，还养病？”

两人并肩坐在台阶上。“师弟，我看見打我的一个人，上派出所告去。那个象熊瞎子的半大老太太住在离你家不远的那个网点，我的门前全被她占了。”

“別，别轻举妄动，这个人是有名的母夜叉，一般人惹不起。你看她象五、六十岁，实际三十多岁，长的老，成天破马张飞的，嫁了三回男人，都吓跑了，狠劲上来咬人，有一次和丈夫打架吃点亏，趁丈夫不注意把大腿驴卡子肉用牙撕下一块，丈夫告饶都不行，只能逃跑……。”

“这么厉害？是吃了还是吐了？幸亏我躲开，真叫她咬了再吃几口那才犯不上。你可別吓唬我。”

“吃没吃我没听说，不过，……

你看她家附近都没有批发水果的商贩，全被骂跑了。她想横霸这条街，卖别的行，卖水果一概消灭，你离的远，这回轮到你了。同行是寃家，她是批发水果的所以不让别人卖。”

“噢，这么回事！没人敢管她吗？”

“城管厉害吧，有一次她占道，城管也没把她怎么的。她哥哥邪乎。”“越说越悬乎，她哥干啥的？”“天上人间看场子的，后台更硬”。

“天上人间”是出名的舞厅，有钱人的乐园。普通老百姓也进不去。老板是地产大亨陈东。靠开发房地产发家，又经营五星酒店和舞厅等娱乐场所。也是手眼通天人脉较广的名人。

交际广必须有钱，有钱都财大气粗，身边各种人才汇集一起互相帮衬。其中母夜叉哥哥就是陈东的红人外号叫四肥子，即当保镖又看场子。早先在武校当过教练，为爭女人把对方打伤判过刑。现在是“天上人间”的总管，手下一大帮人。

“姓什么？”“姓郎吧，可能是。”

“姓狼，怪不得咬人，急眼或许吃人呢！”“武大郎的郎，不是野狼的狼，又整这上去了。”

“我还得去派出所举报，那个六点对炮的斜眼把我腿显些踢断，这口气不能咽。欺人太甚。兄弟，你了解我，不坑不骗不会使坏，但逼急眼了兔子还咬人呢。”

“买卖还得开，还是先挪磨挪磨再决定，杀猪别当误炒菜，磨刀不误砍柴，让大嫂坐轮椅晒太阳，上外面占地方。”“这也是个办法，脑血栓她还敢去咬那不成妖怪了，到派出所知会一声，我就回去。”

祁天道这个网点陈东当初安排四肥子收购多次，价压的太低，再加祁家也没地方去，所以没收成。父辈就在此居住也舍不得离开。威逼恐吓不起作用。埋下了祸根，怀恨在心。两件事并成一件，恨意满满。

祁天道知道了缘由，心里也捉摸，这伙人是真惹不起，但也不能任人宰割，无路可退時豁出去，也要叫这拨恶魔偿偿什么叫马王爷有三支眼。识相的惹谁也別惹老实巴交人，逼人无路可走。

回到家里给老伴倒杯水吃药，又和老伴嘀嘀咕咕唠了半天。把老伴的柺杖换了一根粗筒，他是磨具钳工出身，没有不会做的东西给两根拐扙做了处理。

腿伤越来越疼，鼻骨骨折使他吸气不敢用劲。越想越来火：都是普通老百姓，和气生财养家糊口互相帮助多好，老百姓之间还欺三霸四，斗来斗去太没意思了，人，应有人性，面具不管是善良一面还是凶恶一面，起码要有亮点，没有亮光找不到路。事物往往有越忍耐越被欺负的惯性。他突然有些想明白了，以前胆小不敢惹事还特別怕事，现在不惹事也不能怕事，不管什么事越在乎越完蛋。怕什么来什么。

他又想到派出所警察反复叮咛有事立刻报案。发现六点对炮等人通知一声。那个斜眼和脑袋象猪头似的胖子永远忘不了，还有那个咬人的黑狼精。

这是天气晴朗的早晨，如此晴朗使人不敢相信夏季早已过去，秋深了，绚烂的秋天，金色的阳光照在轮椅的扶手上，一个干枯瘦小的老妇人扶着拐杖站在旁边，眼光充满了愤懑……。

“自已家门口还不让呆，你是谁呀？管的太宽了吧！”老妇人质问。

“甭管我是谁，不许呆就是不许呆。不躲开把你扔垃圾箱里。”原来母夜叉带一帮人又来闹事，屁股后面跟着黑狗。

母夜叉郎疯欺行霸市，人皆避而远之，在商业街嚣张跋扈，依仗哥哥四肥子的势力为所欲为，从不把普通百姓放眼里。现在竞然遇到抗拒，对方还是个有病的脑血栓，不由怒火中烧。

“姓祁的老头子出来，整个要死的老太太在这搅和也不怕丢人现眼？”

此时祁天道正和师弟老姜通话，老姜儿子是记者都在附近，老姜根据看到的情况向当地派出所报案。

听到母夜叉的喊声，他把手机揣怀里，也柱着一根棍子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此時好象变了一个人，再也不是那个战战兢兢胆小如鼠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白发老头子，眼晴发红象似沾血的尖刀紧紧盯着母夜叉，如果眼晴能杀人，母夜叉得死几十次。

久经陣仗的母夜叉望着这对老夫老妻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人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发毛。她一手掐腰一手揮舞皮带，色厉内荏：“马上滚回屋去，这里不许你们摆摊，否则不客气，弟兄们准备开戏。”

四周的人群越围越多，声音吵杂：“欺负人，太欺负人了……。”有人故意大声说。

“这里是我家，手续建全，凭什么不许我摆摊，你离这里八杆子打不到强占地盘还有天理吗？我不卖房子因为没地方住，你卖水果可以，我不可以，凭什么？”祁天道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滔滔不绝讲起道理。他看見人群中的老姜伸出姆指，象似汽車加油器，更是来了精神。

“还瞅什么？打、砸，干就是了。”母夜叉举起皮带抽到轮椅的扶手上，这一下没抽准，被老太太躲开

，大黑狗狂吠着呲牙咧嘴，祁天道用棍子一指，黑狗“噢”的一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还敢打我的狗？我弄死你！”母夜叉暴怒，高声叫骂，场面乱成一锅粥，苹果、梨、桔子满地骷髅，竹筐的踩踏声、玻璃的破碎声还参杂着狗的疼叫混合一起，象极了电影中的大片。

母夜叉头发披散开来，五官扭在一起，牙咬的咔嘣咔嘣带响抡起手中皮带向祁天道老伴抽去，祁天道老伴不躲不闪举起手里拐杖向上一横，皮带正好把拐杖缠住，一抽拐杖顺嘴边一带，只見母夜叉大叫一声趴在地上，用手捂着嘴，指缝里流出血。“天哪，要造反了，把我牙打掉了，快，快去打电话找我哥。”满地打滚撒泼，狂呼乱叫。

“老天爷掙开眼吧，这里杀人啦，天打五雷轰的罪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罪大恶极的凶手，我的门牙没有了今后怎么啃骨头，造孽呀，疼死我了”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人群中有人高喊。“你自已打人把棍子缠嘴里怨谁？”祁天道说。“对，打人打自己嘴上。”众人齐声附合。

不大会儿，四肥子带人赶到，这其中有斜眼吊炮的，歪戴帽子的，脸长麻子的都是狠人，一看就是。

母夜叉看見哥哥到来象似遇見了救星：“救救我，哥呀，我的亲哥呀，你妹妹栽了，叫人把牙打掉了……。”“放心，哥饶不了他们。”四肥子向周圍扫了一眼“都散了，散了，看什么看。”

“斜眼，去把老头弄来。”

祁天道一看斜眼，怒不打一处来。“老不死，还柱上棍子了，今天叫你棍子柱不上，”斜眼恶狠狠说着，突然一脚踹在祁天道受伤的腿上，祁天道倒下時顺势用拐掍点下斜眼腹部，斜眼怪叫一声，捂住裤裆蹲了下去，这時打手们蜂拥而上……。

危急关头，远处响起警笛声，110警車和派出所的車辆先后到来。祁天道和老伴逃过一劫。经指认：四肥子、斜眼等多人涉嫌违法犯罪被警方拘捕，扫黑除恶。母夜叉也一並带走。

祁天道朝着警車开走的方向深鞠一躬，泪水情不自禁地又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