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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清濯大概能猜到她要干什么。

“啪!”

玻璃与颅骨相撞发出闷响,玻璃碎片混着血液与酒液从漆黑的短发里滑落,飞溅的酒液让裴清濯猛地甩开了她。米小箐满脸是稀拉的血,手里举着只剩下半截的啤酒瓶,锐利的那头对着自己的颈。

“我惹不起您这样的人。”她捏着瓶口,痛得浑身发抖,“还请您高抬贵手,他欠了债,别算在我头上。”

此情此景,裴清濯也只淡漠地挑挑眉。

他说:“我倒不怕你横尸在这。不过为了这些破事你就卖命,不觉得自己太轻贱?”

女孩身形瘦小,略施粉黛的脸还透着少女的清纯。若是不说年龄,说她是大学生都算不上过分。脸侧被稀释的血顺着微卷的短发滴落,像朵朵红透的海棠。

裴清濯皱起眉,不由得有些心烦意乱。

米小箐费力地眨眨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带着性感弧度的薄唇一张一合,可她已经无法分辨了。她艰难地抖了抖眼皮,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合上。秦屿站在出租屋里,手上拿着黑色的铁板凳,那上面不知何时长出了精细的蝶状暗纹,凳腿上的红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滴。

米小箐站在远方,目睹着熟悉的惨案继续发生。自己的身体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不过,这一次,那具身体连微弱的呼吸也不剩了。

她的头颅处,开绽着一朵鲜红的花。秦屿一动不动地立着,想起过去种种,米小箐不禁朝他投去怨恨的目光。

那张熟悉的的脸忽然模糊起来,米小箐仔细揉揉眼再看时,他的眼裂已经延开,眉尾也向下弯曲,白面朱唇,眉如墨画,整张脸带着神明般的圣洁。他已经俨然成了一副如同菩萨般的慈善面相,属于秦屿的凶恶神情违和地摆在那张脸上,米小箐不禁一阵恶寒。

他抬眸,丹凤眼细长,眼下卧蚕微隆,阳光在身后似乎都形成了一圈淡黄的光圈。

米小箐从发现秦屿的变化开始,就被固在那里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熟悉的情节再次发生。好在梦境里没有痛感,她软绵绵的倒了下去,梦醒前镜子中映出了自己的脸。

那是一张陌生的却极其美丽的脸,亚麻色的发柔软地垂在脑后,瘦削的肩上有两条深深的勒痕,眉眼间尽是令人心痛的悲凉。

……

嗡嗡声逐渐散去,米小箐头痛万分地醒来,睁开眼努力朝远处看去。

视线里,却只有一身黑的男人。

裴清濯静静地坐在床边,亮堂的灯照得他立体的五官如文艺复兴时期的汉白玉雕塑。他还穿着中午那身修长的西服,黑色的衬衫被肌肉绷紧,领口的扣子随意地解开。袖口微微向上挽起,白皙的臂上盘龙般绕着几条青色的血管。米小箐眨眨眼,不禁有些呆愣。

“醒了啊。”裴清濯淡漠地瞥了她一眼,“真是不巧,这次没把自己砸死。”

米小箐不着痕迹地皱皱眉。

见裴清濯没了下文,她轻声开口:“裴先生,我能看看欠条吗?”

他倒也是坦荡,打开手机翻出了那张照片:“借了一百五十万,他要钱急,只能借高利贷。最下面是担保人,有你的名字和手印。”

米小箐盯着照片看了几秒,稍稍缓和的脸色再次变得惨白。

三年前的春天,米小箐不堪其扰,那段时间里她每天闹着要和秦屿分手。一天晚上,秦屿莫名其妙地同意了她的请求,只是求她留下来陪他最后一晚。

那天,米小箐被他灌得烂醉。

也就是那天,秦屿骗她签了什么东西,第二天却矢口否认。欠条上飘逸洒脱的字体确实是自己的,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签下如此的赌注。

裴清濯平静地看着,看着她从愤怒到绝望。修长的手指轻叩着床栏,目光深邃悠长。

“我还不起。”米小箐拿着男人价值不菲的手机,小脸惨白一片,“裴公子,我还不起。我一个月工资才八千,还要供我和秦屿的吃喝。利息涨得太快了,这样下去我一辈子也还不起……”

“所以呢?”

裴清濯的话里依然觉不出情绪,他倚在看护椅上,双手环胸,目光慵懒。

米小箐不明就里地看了他一眼。

裴清濯忽然觉得,这小姑娘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你说你,不同意就算了,你闹这么一出。”于是,他忽地站起身,脸上扬起毫不掩饰的笑意,“谁不知道我裴清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你这么一闹,要是被人闹到网上去,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真是恶人先告状,米小箐暗暗咬紧了唇。

裴清濯俯下身,居高临下地凝视她:“不如就从了我,我就当你的名字没在那张纸上出现过。”

米小箐的态度却让他惊讶,她毫不犹豫地抬起眼,对上他深潭似的眸:“我就值三百万?”

而那抹惊讶转瞬即逝,他看着这张越看越顺眼的小脸,笑意更盛:“再想想,再想想。”

“你可以耗,利滚利这些钱一天比一天多,总得有一天你们真的会负上一辈子都换不完的钱,然后为了不去坐牢乖乖地做你活到现在都没想过的事。”

最后,裴清濯丢给她一张名片。

这场交锋就此结束了。裴清濯终于准备离去,米小箐也终于准备舒一口气。

可这个世界不愿放过她。

“裴公子……”

一道娇媚的女声在病房门口响起,裴清濯收拾东西的手一顿。

也只是那么一顿,他迅速拿起手机,礼节性地朝门口略一点头,随后径直从那女人身边略过,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拐角处。

倒是白淮妙,怅然若失地朝那个方向看了很久。

进入病房时,脸上的媚色早已消失殆尽。说是来看望病人,可哪有人像她这样两手空空地到访。她冷漠地瞟了米小箐一眼,走到饮水机前自顾自地接了杯水喝起来。

就算米小箐被自己砸成白痴,她也该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遇到那样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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